【绎夏】枕函香
🔻勿考究
🔻略长(打开请看完)
🔻渣文笔，流水账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壹
陆绎救了一个女子。
那日他奉君主之命前往黔州府追查一个朝廷命案，为了掩人耳目，只带了一支十人的队伍，便向西行去。
刚出上京地界，便遇到一伙四人的黑衣蒙面杀手在追杀一荷粉色衣衫的姑娘。
那姑娘逃得急，头发全都凌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她见到陆绎一行人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噗通往地上一跪
“求大人救小女子一命！”
陆绎不做动作，只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女子心下害怕，却也明白这是她最后生的希望了，便将头伏地更低，声音微微带些颤抖
“小女子定当结草衔环，执鞭坠镫！还请大人出手相救！”
陆绎拉着缰绳的手突然收紧，脑海里蹿过什么东西，他拼命地想抓住，却什么都抓不到，只留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回声不停地循环着“结草衔环，执鞭坠镫”这句话。
陆绎有些头疼，皱紧了眉头，牙关紧闭，他努力压制着这偶然的不适，让自己恢复正常
此间，黑衣人已逼近他们的队伍，为首的一个对他们喊道“识相的就赶紧走，老子可饶你们一命！”
陆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呵！天子脚下，妄自杀人，当大明律法为何物！”
“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黑衣人不要命一般冲了过来，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刀，杀戮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绎轻讽一声“不自量力”，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那十名锦衣卫便势如破竹，冲了出去。
双方正面交锋，打的不可开交，那女子见势有些害怕，不经陆绎同意，便起身站到了他的一旁，缩着身子躲在了他的身后
陆绎向来不喜女子靠近自己，驾着马往一旁挪了挪，依旧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向下睨了她一眼
没想到，那女子眼里泛着水汽，正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似是有些委屈
陆绎莫名地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圆圆的，眼尾轻轻向上翘着，哭的时候泛着微红，招人心疼
到底在哪里见过
陆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得出神，以至于女子有所动作他都没有发现
等他回过神来，她便又凑到了他的身旁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锦衣卫不愧是锦衣卫，没用多久便将那伙黑衣人制服，三死一伤
岑福押着那一个活口来复命“大人，活了一个，作何处置？”
陆绎没作回答，反而先问了那姑娘“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小女子乃黔州知州杜文之女，名唤杜林，此番进京看望亲友，不想半路遭歹人追杀，同行十余人便只剩我一个了”
“嗯”，陆绎点了两人“你们两个押犯人回京，送进诏狱”随后又点了两人“你们两个，带着杜姑娘去找辆马车，我和其他人在前方的驿站等你们，不可拖延！”
“是！”
说完，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不等杜林作揖道谢，陆绎便带着剩余的六人飞奔而去。
陆绎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之所以留下杜林，其一，他此番前去黔州府查案必定要知州杜文相助，算是留下个人情。
这其二，那双眸子，太过熟悉
贰
陆绎梦见了一个女子
陆绎一行人到驿站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下午的不适未曾有任何的缓解，头越发地痛了起来
随行的下属发现了他的不正常，问道“大人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陆绎微抬起捏着鼻梁骨的手，“不必了，我歇息一夜就好”又改为按压着自己的太阴穴
“那大人您早些歇下吧，卑职先退下”
陆绎点了点头，待下属全部退出去后，他自己又向店家要了热水，兴许泡个热水澡，能稍微舒服些。
确实如此，泡完澡后，陆绎很快便会了周公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
“大人，你不觉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吗？”
“大人这次南下可有什么收获？”
“大人，你丢出去的可都是银子啊”
“大人，我年纪尚小，还未婚嫁……”
“大人，我娘说过了，我自有金甲神人护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大人……”
“大人……”
陆绎不安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含糊着“是谁，你是谁？”
梦中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天地，场景不断地转换着，他看见了自己和一个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女子的脸
这些场景太过真实，好像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一般，他越想靠近她，越想看清她，她就走的越远，直到完全不见
“你到底是谁？！”陆绎惊醒，第一反应抬手摸向枕边的香囊，还在，稍稍安心
自从他上次出事昏睡醒来后，只有闻到他卧房里枕头上的香味才能安睡，这症状有些奇怪，众太医都无解
他便只好寻来师傅，分辨出那香味由何组成，然后再制成香囊，随身携带
陆绎回想着方才梦中的场景，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只是，他想得越多，便越觉得心头空荡，像是少了块血肉一般，急需被填满
他又回想起白日里那个令他觉得熟悉的女子，手里的香囊被收紧，手指关节处因用力而淡出白色
是你吗？
叁
陆绎忘记了一个女子
第二日晌午，两名随行带着杜林赶来与陆绎会合
眼看太阳毒辣，刚追上来的三人又饥肠辘辘，陆绎下令原地休整，下午再整队出发。
众人的午膳都是在驿站前堂一起用，只有陆绎的是店家端了送到房间里头的
小二送饭上去时，恰逢杜林下楼，她心思一动，叫住小二“小哥，你这饭菜送与何人？”
“哦，就是楼上住的那位官爷”
“那给我吧，我与他是一起的”
“这……”
“诶呀没事，给我吧！”说着不等人同意，便将饭菜接了过来，扭头就往陆绎的房门走去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里面传来陆绎的声音“谁？”
“大人，是我，您该用膳了”
陆绎拉开门，不耐地看着她“怎么是你来送饭？”
“我看店里忙得紧，便自告奋勇来给您送了”
“多谢”说着，接过杜林手里的东西，不等她跨出想进来的脚，便关上了门
杜林吃了闭门羹，有些沮丧，仍是不死心地扣着门“大人，我有一事与你相谈，可否让我进去？”
“笃笃笃——”“大人？”
正当她准备第三次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大人……”
带她话音落下，陆绎也开口道“正好陆某也有一事问姑娘，我们楼下茶亭里谈”
杜林有些失落，他这么不可靠近吗？连房间都不让她进。
她跟在陆绎身后下楼，看着前面人握着绣春刀挺拔的身姿，心里的悸动越发清晰
“杜姑娘有什么想和陆某说的？”陆绎停下脚步，开门见山问到
“还是大人先说吧”杜林微微低头，像是平常女儿遮羞的姿态
“那陆某就不客气了”说着，陆绎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香囊，放在她面前“姑娘可识得这味香？”
杜林接过香囊，放在鼻间闻了闻“这香味与寻常香囊不同，倒是有些中药的甘苦味儿”
“姑娘见过？”陆绎有些激动，握在刀柄上的手紧了又紧
“未曾”，杜林摇了摇头，将香囊归还“大人问这做甚？”
陆绎失望，却又有些欣慰，他的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这味道的主人是眼前的这女子
“没什么，杜姑娘原想说什么？”
杜林娇羞地搅起身前的手指“就是……昨日里大人出手相助，林儿还未好好谢过大人，想……”
“不必，举手之劳罢了”未等她说完，陆绎便面无表情地出声打断，说实话，他有些受不了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
然后直接错身离开，留杜林一人在茶亭里咬着唇委屈
回到驿站，陆绎吩咐众人收拾好重新赶路，后又想了想，还是让昨天护送杜林的两人留下来，接着护送她，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快马加鞭往黔州赶去
一路上，岑福发现大人身上的气压低了不少，有些担心。
莫不是，大人……想起了什么？
但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这一路上大家各怀心事。
只是，每当陆绎摸到腰间的香囊时，他的心思便往下沉一分
到底是谁？
肆
陆绎一行人不眠不休，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太阳再一次落山前赶到了黔州官绎。
黔州是内陆，距海远，少有水源。此番恰逢旱年，虽不至于饥荒无粮，百姓流离失所，却也还是给穷困不已。
陆绎这些年来因着查案也去过不少地方，这黔州府，是第二次来了
陆绎没想到，杜林作为一个女子，竟有这个胆子
他在官绎内的石凳上就着烛光翻看卷宗，隐约听到西墙内有些声响
待他再转过头来，一个姑娘在墙头上摇摇欲坠
“啊！啊！大人…救我啊——”
嘭——
话音还未落，人倒是先落了下来，陆绎偏过头去，实在太惨了，不忍直视
杜林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有些抱怨道“大人方才为何不救我？！”
陆绎没有看她，只盯着自己的卷宗“男女授受不亲。”
“算你狠——”
陆绎顿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是这样，脑海里有一个女声，也是这样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陆绎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杜姑娘有事？”一如既往的淡漠
“陆大人，婚配否？”杜林也不管陆绎对她的态度如何，只自己说着
陆绎的淡漠有些松动“姑娘家问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欢喜你，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陆某已有心仪之人，杜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陆绎随口编造了一句，实在不想与她纠缠
杜林显然没想到陆绎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似是有些难以相信，咬着唇不让自己的悲伤溢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她？我不像她吗？”
陆绎不解，“她”指的是谁？抬头疑惑的望着杜林，期待她说出更多
“哪怕她已经死了！你也还是喜她？我永远替代不了她？！”杜林的眼泪压不住了，夺眶而出
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着，陆绎，问下去，她知道你想知道的
“是。”陆绎站起来，俯视着杜林，决定剑走偏锋，激她一激，只是，背在身后握紧的双手出卖着他的情绪
“呵，可是她已经死了！袁今夏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杜林不怒反笑“陆大人可真是个痴情种。”
陆绎看着杜林走出去的背影，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袁今夏这个名字
忽然，记忆像是被打开了闸口，排山倒海而来
他记起来了
头痛欲裂，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脑海里今夏为救他和杜林而中箭的场景越发清晰
陆绎哭了，他本不想哭，可是眼泪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他控制不住
三个月前，陆绎接到皇帝圣旨，秘密来黔追查命案，因案子棘手，所以他将今夏也带来帮忙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最后，真相快要浮出水面的时候，他们遭遇了追杀
不巧的是，那天杜林也跟着，杜林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子，在那种危急的关头便成了累赘
对面的人来势汹汹，陆绎和今夏都受了重伤，岑福搬的救兵到达之前，今夏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替他挡了一箭
那箭上有毒，今夏没等到大夫前来医治，便去了
陆绎抱着她，握上她渐渐凉下去的手，一股腥气从喉咙涌上，吐出一口黑血后，便也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将关于今夏的一切忘了个干干净净
袁母是个明事理的人，失去女儿后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可还是硬撑着对众人说“就让他忘了吧，想起来了也是罪孽，忘了好，忘了好”
所有人都怕陆绎随今夏去了，没有人敢告诉他。
没多久，他便又被皇帝派来黔州查上次那个未完的案子。
陆绎恢复了记忆之后，自然也就知道了那个香囊的味道属于谁。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吃饭时吃饭，查案时查案，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手里攥着那个香囊，贴在心口，久久不能入眠
思念像是打翻了的热茶，烫得他胸口疼，难以呼吸
今夏留下来的一抹香，是他最后的续命良药
有了记忆之后，陆绎也想起了上一次查案的线索，一切都条理清晰，没用多久就将幕后主使捉拿归案。
临走的那天，岑福到处找也找不到大人。
陆绎自己去了很多地方，黔州多山，地势险峻，今夏是个爱冒险的主儿，当初死活要他陪着去看一看大好风光
如今旧地重游，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只是，山色再无风光，水纹再无旖旎
原来没有你，风光都没有了颜色
最后，岑福在今夏当初遇险的地方找到了陆绎。
“大人……”岑福见他站在崖边，身姿如松，挺拔而立，只是眼神看向远方，多了些迷茫，他想起来了
“岑福，她与我共患难，我却没能护她福泽天”陆绎声音极轻，没有了平时的铿锵
岑福心里难受，不知如何作答
“大人，您别想不开”
陆绎笑了笑，收拾好情绪，转身拍了拍岑福的肩膀“放心吧，她那么希望我活，我又怎会背了她的愿望”
我想随她一起去了的，可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生，我如此贸然地去找她，她不会开心的
陆绎离去的背影被夕阳无限拉长，自此，今夏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广阔无垠的天地
陆绎会带着她的希望，永生。
今夏，在阴曹地府再最后等我一次
等我结束了这满是遗憾的一生，我们下辈子就永远在一起。
伍 后记
我叫杜林，是黔州知府杜文的嫡女，我本应该像其他大家小姐一样，在闺阁里等着父母安排一场门当户对的亲事
可是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父亲在府中接待京城来的贵客，我本来应该跟着娘出去赴宴的，可不知怎么回事，我鬼使神差地溜下了马车，来到主厅的屏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从没见过这样朗月清风，风度翩翩的公子，几乎是第一眼，我便沦陷了
沦陷的同时，我也发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发现了他对她的亲昵，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爱意，我本欢呼雀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搂着她的后腰走出去之后，我才敢从后面出来，爹爹笑着对我说，那今夏和你还挺像的。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惊喜，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可能喜欢我？
我像是被喜欢冲昏了头脑，开始想尽办法靠近他，他们出门我给他们带路，他们查案我也就着本地人熟悉这个借口跟着，总之，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很开心
我开始模仿袁今夏，我把自己的性子变得和她一样活泼可爱，我想变得和她一样，我和她走的越来越近，她好像很喜欢我，每次都很热情地叫着我林林
可是陆绎，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我有些愧疚，我深知对不起袁今夏，可当她死的时候，我还是从错愕悲伤中冒出了一丝惊喜
我那次也受了伤，等我醒了以后，就得知陆绎已经回京了
我好了以后，整日里想着怎么去京城找他，怎么和他重逢，我期待着，又忐忑着
终于，机会来了，我爹告诉我皇帝又派陆绎前来继续查探上次的案子
我想了很久，自导自演了一场追杀大戏，我对他说袁今夏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穿袁今夏曾经穿过的衣服，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他会因为熟悉而喜欢上我？
可是没有，他甚至连送饭都不让我送进他的房间里，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他永远和我保持着距离
我还是不死心，我想直接一点吧，告诉他我喜欢他，于是到黔州后我翻进了他的院子，将自己的爱意明晃晃地捧到他面前
我还是妄想替代她，妄想他把我当成她的影子，可到头来，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场黄粱大梦
他一如既往地决绝
我输了
输得彻底，我放弃了
后来，我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了人
成婚那天，我掀起自己的盖头，回头看了看浩瀚的长空，湛蓝下飞过一排向北而去的大雁，我将我对陆绎的爱意全部给予它们，最后一次了，以后就让它们带着我的一腔欢喜去往天南地北吧
我不再是那个杜姑娘了，没有爱他的资格了
我数十年如一日地活着，做了温婉贤淑的当家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
有时爹爹会提到，锦衣卫那个陆指挥使至今都未成家
我也只是身形一顿，然后便当做没听到一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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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函香出自纳兰容若的词，意思为枕头上还留有你的香味
杜林这个名字我盲打出来的，别喷，毕竟我起名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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